尾流 作者:蛾富贵

    那时候谈絮才明白,他的眼泪之所以对迟宴有用,是因为迟宴喜欢他。所以他再也不会流泪,毕竟,再也没有人会心疼得为他拭去眼泪。

    另一边的迟宴,冷了谈絮两天后,觉得差不多给够了他教训了,准备好礼物,去谈家找谈絮赔礼道歉,但被告知,谈絮已经去国外,不想再见到他和迟家的所有人。

    两人吵架时,谈絮说了“再也不要见面”的话,迟宴一直以为,那只是谈絮的气话,没想到,谈絮真的说到做到了。迟宴是何等的骄傲,谈絮既然如此决绝,他必然不会低三下四苦苦哀求,回到迟家后,就刻意把对谈絮的喜爱都抛在脑后了。

    谈絮靠着对谈家的仇恨撑过了三年,从富商禁锢他的笼子里离开时,他已经十八岁。

    他不恨迟宴,就算当初知道了迟宴代孕的事,也只是生气迟宴瞒着自己,他能够理解迟宴,迟宴是迟家的掌权人,没有娶一个毫无感情的女人,而是选择了代孕的方式孕育继承人,已经足以证明迟宴对他的喜爱了。但都已经是过去式了……他和迟宴,已经回不去了。

    谈絮活着,只有一个目的——报复谈家。尽管那时候谈父已经去世,谈家在谈易的挥霍下,每况愈下,随时都有破产的危机。谈絮选择成为了艳星,他没有隐瞒自己谈家小少爷的身份,很快,这个丑闻传开,谈家的股票更是暴跌,谈家成为了所有人茶余饭后的笑柄。

    迟家两兄弟都没有想到,再次得到三年来杳无音信的谈絮的消息,是这样的情况下。迟宴没有去见谈絮,他同样知道,两人已经没可能了,他只是默默帮了谈絮一把,造成了谈家彻底的破灭。

    迟忘不顾谈絮的声名狼藉,从国外飞回来,找到了谈絮。

    那次是十多年以来,谈絮第一次见到迟忘的眼泪。迟忘抱着谈絮,一次又一次地重复着道歉。

    在“公主”深陷地狱时,他的“骑士”没有来得及拯救他,他的“王子”更是远离了他。

    只是那一次,向来脆弱爱哭的谈絮没有流泪。他悲伤的眼泪、开心的笑容、纯真的感情都是属于迟宴的,和迟宴的分别,他失去的是,再也无法完整的灵魂……

    第四十章

    赤脚的在遇到断腿的人之前,总以为自己走过的路,是最艰难的。

    贺与行虽然和谈絮只有几面之缘,但听完迟忘平静的讲述,心里却莫名堵得难受,养尊处优的小少爷,有好友的保护,有恋人的宠爱,一夜之间失去所有,沦为变态的玩物,撑过三年,却为了仇恨索性做了最被人唾弃的艳星……想到谈絮那张眉眼之间皆是妩媚风情的脸,贺与行简直无法想象,从天堂跌入地狱后,他是如何坦然得活成现在的模样。

    也许是因为迟忘还一直毫无顾忌地陪在他身边吧?

    贺与行看向迟忘的眼神更温柔了一些,一开始,他只认为迟忘是一个疯子,可是一起生活的这几个月,他却发现,迟忘纯真又善良,如何不让他心生爱慕?

    “你干嘛用这种恶心吧啦的眼神看我……”迟忘发现了他的目光,故意露出了厌恶的表情——他还没想明白,自己为何没有发现贺与行旁边坐着的人是文阳之前,会感到如此愤怒,觉得自己像是被背叛了。

    “我……”贺与行一时语塞,只好转开话题,“你大哥应该很喜欢谈絮吧,为什么不和他在一起?”

    说到这件事,迟忘的目光变得深沉了一分,冷声道:“谈絮那三年间,和富商达成了交易,要那人帮他弄垮谈家。其实那人根本就没有这个能力,反倒爆出了他被玩弄了三年。最后我哥把那人和谈家一起处理了,但谈絮的声名狼藉是无法阻止的,我哥是迟家现任家主,他有自己的责任。这个世界毕竟不是童话啊,谈絮也明白,所以……”说到这里,迟忘顿了顿,倏然悲伤地轻笑了一声,才继续说道:“他以为自己藏得很好,但其实我看得出来,那么多年,他始终没有放下过我哥,不然以他的条件,就算有那些过去,想找个贴心人也不难。他怕我哥为难,于是装出一副早就不在意我哥的样子。”

    “可是你哥不也……放不下他吗?不然为什么找了那么多像他的情人。”贺与行有些不明白了,要是两人都如此喜欢对方,总可以一起想想解决办法吧?但迟忘那句“这个世界毕竟不是童话”却又听起来如此悲凉,作为唯一的旁观者,迟忘比谁都清楚这其中的无可奈何。

    “但这件事,也只有我哥、父母还有我知道罢了,我哥情人很多,却从来没有被媒体拍到过,你以为是因为什么?”迟忘说着,习惯性地往贺与行怀里躺,在他胸膛前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好,自答道:“他不能让谈絮知道,自己还放不下他。但其实,他和文阳分手,倒让我想明白了另一件事。”

    “什么事?”贺与行适时地接着话,伸手圈住迟忘,让他在自己怀里靠得更舒服些。

    迟忘娓娓解释:“以前我一直认为,我哥包养像谈絮的情人,不过是因为他能通过那些情人来想象和谈絮在一起的生活。但只是这个原因,他没有必要和文阳分手,毕竟他对那些情人的感情都是源自于谈絮,而不是情人本身,简而言之,他对情人们是没有感情的。既然没有感情,就不用理会他们的心情,特别是文阳,他和曾经的谈絮最像,又像谈絮那样崇拜仰慕他,他完全没有分手的理由。”

    “那你哥,是喜欢上文阳了?”贺与行猜测。

    “也许有一点喜欢,但我觉得,根本的问题在于,我一开始就想错了他包养那些情人的目的。他并不是出于留恋,而是出于愧疚的话,一切就说得通了。”迟忘一边说,一边玩着贺与行搭在自己肚子上的手指,“他愧疚当初轻信了谈家人,没有及时拯救谈絮,让谈絮如此痛苦,所以收集像谈絮的人,给他们富足的生活,让他们免于颠簸苦难,可是他不能给文阳想要的感情,所以让文阳离开,短痛总好过长痛。”

    “我觉得太复杂了。”贺与行认同迟忘的观点,却不认同迟宴的做法,“既然两个人互相喜欢,就应该努力在一起,如果实在不能在一起,那好聚好散,各自看开往前走。如果有愧疚,那也是补偿自己所亏欠的那人,而不是自欺欺人去找和他相似的人。”

    迟忘轻笑出声,仰起头,张嘴咬了一口贺与行棱角分明的下颌骨,“所以说你是傻子,感情的事,要是可以像你说的这样简单,那这个世界上,就不会有那么多痴男怨女了。”

    “你说得对……”贺与行的声音突然低落了三分。他不过也只是站在旁观者的角度评判罢了,就像他喜欢迟忘,可是他连尝试追求的勇气都没有,他们之间的差距太大了,大得他不敢做梦——可就算如此,他还是沉沦在对迟忘的喜爱之中难以自拔。

    “但有一句话我还是同意的。”迟忘倏地搂住贺与行的脖子,“两个人互相喜欢,就应该努力在一起。”语毕,弯着眉眼,露出一个可爱的笑容。

    贺与行霎时连呼吸都忘了,傻愣愣地看着迟忘,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。

    迟忘被贺与行盯得脸颊有些发热,他突然发现,贺与行这个傻子,比他记忆中的样子还好更好看,明明是只憨厚的忠犬,脸却长得有棱有角充满了男人味。

    他突然觉得,自己有些着迷——就像自己坐在驾驶座上,踩下油门,追逐着速度的那种着迷。

    “迟忘……”两人相视沉默,氛围让人耳热得难为情,贺与行便开口打破了沉默,“你怎么回来了?”因为文阳的事耽误太久,贺与行还没来得及问迟忘突然归来的原因。

    迟忘的脸色突然涨红,猛地推开贺与行,梗着脖子低吼道:“你还有脸问?你昨天哭什么哭,看到我又得了冠军喜极而泣吗?你不告诉我出了什么事,要是又像上次那样,Enzo饿肚子了怎么办!你以为我是为了你赶回来的吗?我是为了喂Enzo!”说着,突然觉得哪里不对,低头找了一圈,小声喃喃:“Enzo呢……”

    “喵……”软绵绵的猫叫声从不远处传来,Enzo迈着优雅的猫步跳上了沙发,坐到迟忘腿上,一点都不介意主人只有在拿它当挡箭牌时才想起自己的存在。

    “所以,昨天到底怎么回事?”迟忘抚摸着Enzo的背脊,瞥了贺与行一眼,问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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