统共凡人那一生也没几载,或碌碌无为或前程万里。多数是生来就注定,少的都是一念之差。

    这天下走到哪里都一般无二,贫居闹市无人问,富在深山有远亲。父兄这些年汲汲营营,只盼他霍家能再次兴起。

    霍家祖上都是文人,偏生命好的总能在乱世来临前与掌管兵马的家族结亲。大宴那几个家族往上数一数,谁家没出个皇亲名将呢?霍家还真就没有。

    大宴近年活得太安逸,昔日那些功臣该去的去,该封的封。很快,眨眼数十载光景,尊卑高低便又分了个明白。

    他便是生在了这时候。

    几大家族中,程家与霍家的经历颇为相似,奈何程家名士多,门下的人遍布四海。逢某个贵族世界邀请上门赴宴时,程家身边的人和霍家身边的一对b,可真是可笑。

    齐家底蕴不最足,却是最不够风骨的。身边围绕着巴结讨好的旁支姻亲。与皇家联姻之后的确风光,也是最惊险。

    父兄有自己的坚持c守,这档子事他们绝不可能答应。有一回父亲上司yu瞒下一桩案子,便想着拉父亲和一同僚下水。设宴在府里赠送姬妾与他们,父亲婉拒了。

    就因为这,本该提的位置换了人。

    父亲认了命,霍修不甘心,他无法眼睁睁看着霍家日渐衰落,无法接受百年世族会这样轻易的倒地。

    于是,他步步为营,算计其他王爷主动招惹官家,算计官家与先帝关系,算计其他家族。

    他不染指兵权,不与权贵联姻。就是好友也b不上其他几位结交广。

    像极底下好容易爬上来的热忱莽夫,把自己的后背暴露在官家眼前。如此一来,官家所见所闻,皆是霍修在外人面前的谨慎,守己。

    帝王多疑,到底还是可以没能让他如愿。

    官家有意让他与先帝最小的公主成亲,或者他自己请愿求官家赐一门没有威胁的婚事。那时候说不出缘由,他却真的不情愿亲自出面,托了父亲代劳,请官家给他和徐蕙仪定亲。

    也是一番深思熟虑,徐父有野心,长相x格出身的多种缘故使他不被那些人所接受。徐父出身普通士族,而徐父的父亲又是个被主母名下养大的庶子,嫡子病逝他才有机会继承家业。

    其生母不过是个良家nv。徐母家世又与徐父平起平坐的,帮衬不了几分。望城这些个自诩不凡的人如何瞧得上,自是眼光都不愿多赏。

    最要紧的还属徐父样貌,平庸的相貌又无出se的才学相助,着实没有必要自降身份接纳这人。

    霍徐联姻对官家没有任何威胁,他最终选中徐蕙仪挡那门婚事。霍修想着徐蕙仪多少算个亲戚,多少要b不知根底的人放心。

    恰好他也需要徐家分担一些外力,徐家是那时最好的选择。

    原打算着再过几年替上去,让霍家不再有没落的危险,届时再告知蕙仪真相,放她自由也好,随她心意再嫁也罢,都随她。

    不成想人算不如天算,他没算到花月这个妖物。

    他谁也没有告诉,竟是他见到花月的第一眼,四季冰封的天地骤然融化,呈春回大地,百花争yan之景。

    这个nv子不是个真卑微安分的,霍修端着看身下跪着的花月暗道。

    她格外惧怕自己会将她遣走,眉眼间小心翼翼地讨好,又念起徐蕙仪的恩。最开始多一句话她也是不与他不说的,总要与他保持相当的距离。

    这种距离若即若离的,对于男人来说是yu擒故纵。

    除了私心,事实是她b徐蕙仪院里侍候的丫鬟还安生。

    院里原来那棵小树si了,东江来问要换成哪种,他一时也想不出。花月冒出一句,我瞧着辛夷花甚美。不知为何,他不去看花月亮晶晶的眼,转眼仍旧种上辛夷花树。

    她很聪明,识字不多但很通透,善于举一反三。霍修难得惜才,让她每日同他一起在书房识字看书。闲暇时间,霍修就在一旁听她唱曲儿。

    花月的知识有一半是霍修传给她,霍修很享受教导花月这些学识的过程。甚至于他不忌讳花月接触学习书房里家族世代的藏书。

    天蒙蒙亮,花月总有几日看书看困直接歇在桌上,日光拂面时有时她醒来r0ur0u眼睛就继续看书。

    不是没有想过,假如那日自己没有经过平康坊,他会如何,花月又会如何。想到末了,心里无来由窒闷不乐意。

    一日午后,他进门发现花月趴在小桌上睡熟了,手臂压着一副他的未完成画像。分明,就是初见时他的场景。

    遇见花月的日子,霍修做什么都有种身不由己之感。连自己都未意识到的深入,相信缘分相信命中注定之说。

    东江在院中与花月闲聊时无意间提起,霍修书房里搁在窗下的香炉是蕙仪家中里分出来的。那之后霍修再没见过花月靠近过那香炉,即便她是这样喜ai香炉的模样。

    忘了是一旁的摆设倒了殃及香炉还是香炉老了自己坏的,总之房里的大香炉换成了个jing致的小香炉。

    从来没有再书房用过香的霍修,看着她调出一种种新奇好闻极的香,慢慢的,他房中、怀中、梦中也熏入几分。

    决定娶她那天同样不是什么特别的六月日子,花月在廊下背对他唱曲儿,是夭夭的辛夷花开了。霍修决不容许一丝一毫偏差的人生彻彻底底辟开一条名为花月的道。

    知道她喜欢玩弄人心,也任她对府中下人出手,看下人围着她团团转。更知道那晚是花月去招惹蕙仪,为了讨她开心还是任着自己的心去蕙仪那里对峙。

    他没能给她一个身份,没能留住两人第一个孩子,是他亏欠的。多少个夜里,他猛然惊醒。

    至少他以为他和花月是情投意合。

    结果,她将自己做了垫脚的,策反东江,借他的力顺水推舟除去徐家。又因为官家,碍于局势再度与他虚与委蛇。

    曾经……他眼中的花月是春日潺潺流水,冬日炉上热的香茶。无边的柔情虽夹着失官的失意,但恶意本该无处生。

    花月是真的狠呐,背后的手一刻也没停止杀伐,他挡她的道了,就该si。

    睁开发涩的双眼,房顶的木梁挂着红se的布鱼。他……这是,被救了?

    “你醒了?”  进来的是个年纪约在三十左右的男子,穿着一身奇怪的衣裳,还露出一大截手臂。

    应是有人在他昏迷时喂过水,他的喉咙并不很难过。

    “敢问,这是哪里?”  不会是城里,救他的人如果不是住的偏远少与人来往的话不会有人敢救他。又或者救他的人想利用他讨彩。

    “这里是拢山,靠晋州地界。昨日我出门采买回来撞见你倒在路上还有气,顺道把你带回来的。”

    不知不觉霍修竟是靠着他自己走了这样远,好在此人看上去是真不识他。

    “多谢郎君出手相救,鄙人姓何,敢问郎君贵姓?”  他m0了m0藏得严密的东西,当时官兵也仓促,没能仔细搜身,对方没有拿走身上的东西可见还是有一定可信度的。

    “跟我说话你不用这样文绉绉的,日后唤我阿光就成。别的你不用担心,把身t养好了再说,我这里深山老林的没人来。我就叫你阿何好了。”阿光把盆子端在床边,霍修这才看清阿光的样子。

    真像,尤其是那一双眼,像极了他的好友。给他的感觉却莫名与花月有几分相似。

    阿光独居在山里,住所却不算简陋,像石泥砌的屋墙,便是恭桶也十分g净方便。小院有三间卧房,一间书房及一间更衣室一间厨房。

    小院大门推出去跟着木桥走,有一池鱼塘在那里。周围养了一群j鸭狗的,还围了很大一处田种了些果蔬在那,是世外桃源无疑。

    阿光弯着腰提着奇怪的壶子给长长一架neng绿se的不知名瓜种,仅是这种瓜便占了菜园的小半。

    “这是苦瓜,味道是不美,难得我家nv娃很喜欢。”  阿光透过苦瓜回忆家里的nv眷,霍修起初没有放在心上。

    直到用膳时阿光将一碟苦瓜菜摆上来,霍修尝过,方才明白这苦瓜有多难以忍受。阿光却仿佛在吃甜食一般,连眉头都不曾皱过。

    “我家nv娃和常人不同,她嗜好苦的。”霍修毫不怀疑这话的真实x,后院的小间陈着晒过堆成山的苦瓜g。

    有一间卧房阿光从来没有在他面前开启过,门上日日挂着把锁。

    为了谋生,霍修借了阿光几件废旧的衣裳,用阿光不介意送给他的东西往自己脸上折腾一番。他趁着这时候文字还未正式变更,做一门专门替那些不识字水平不高的人代笔写字。

    稷朝速度很快,原来分明只是个山窝里的小族,也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将稷人来到这里,大街小巷的霍修遇到不少稷人,还有与宴人通婚的家庭。

    街上的宴人尽可能去学稷人穿着举止,霍修穿着这身怪里怪气的衣裳竟还能招来许多不易察觉的yan羡向往。

    真想不到,好歹是世家子的他也会沦落至此。一日所挣银钱还不够他兴起打赏奴仆的,就是想要去稷人建的食肆填肚子也不能够的。

    隔壁的读书人说,稷朝的太nv是姬疏华后他还有什么不明白。稷人行一妻一夫的制度,不分嫡庶。身为皇长nv出身晋太nv的花月,身份委实是他攀不上的。

    太nv殿下为心上人造了座金屋,为替心上人祈福,在晋州及其他几州盖医馆为民诊病。稷人医术高超在坊间都有很高的名气,诊费与宴朝的医馆没差多少,最大的差别在药费上,稷人的药连稚儿都能用下,平民百姓大多也能用上。

    宴朝绝无复生之可能,他心道。

    男nv老幼皆穿上可以保暖的棉衣布鞋,稷人的店铺用上只需一按就能发光的灯。又建学子亭,亭子随时都能开的灯由官府承担费用。

    书纸笔墨价贱的很,霍修瞧见小巷子里一个扎着小辫的小娃拿着细小的木笔恶劣涂画,大人不以为意。

    免费的学亭nv校很多,城墙改建,路上来回的官兵四处巡视。

    没有饿殍遍野没有寸草不生,城中四处贴着通缉令和医馆医者求医nv的消息。落魄人家能住进遮风挡雨一日一供食的大馆。

    这人间好似天下人都在欣欣向荣,除却他这个仿佛游荡在人间的无主y魂。/新/御/书/屋:③ω。Ρǒ1⑧,υS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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