祁敏到医院的时候,祁中钰、祁中南都来了。
    但祁中钰并没有在病房里,她在走廊正训斥方减,声音不大但是隔着老远就能扎进祁敏的耳朵里:“……你不知道她什么人?她跟你约个会开两句玩笑你就当了真?你也是,多大的人,没见过女人?再说,她再对你有意,她现在也是你嫂子对不对?你能乱来吗?”
    祁敏靠近了,祁中钰抬起眼睛,怒目里添了几分愁,先一步拦在祁敏跟前,眉头揪起,满眼心疼:“哎,你们都年轻,还会有的,要怪只怪我,没管好方减这个小畜生,让杏贞流了……”
    祁敏冷眼看她,又瞥一眼站在远处的方减,后者眼珠一转,对上祁敏的视线,不禁打了个冷颤,再不敢抬起头。
    祁敏打断:“行了姑姑,我知道了。”
    祁中钰看他气儿不顺也不好再说什么,退后一步,由他进病房。
    医院最上等的独间,独立卫浴,升降病床和挂帘,里面还摆了张沙发,祁中南就坐在沙发里,两手合十搁在额头前,佛珠垂在手指间,好像在祈祷,又好像是在沉思。
    祁敏的目光落在病床上的人,一天不见就瘦了一圈,脸色灰白,闭着眼,还在挂一袋消炎吊针,祁敏知道祁杏贞已无大碍,只是虚弱所致,可还是忍不住拧紧眉毛小声探询:“杏贞?”
    “她睡了。”祁中南睁开眼,戴上佛珠,站起来走过去看吊瓶。
    二人沉默了一会儿,祁敏说:“孩子不是我的。”
    祁中南哼了一声:“我知道。”隔了半晌,又补了一句:“九周多,也许是我的。”
    祁敏眉头又皱起,想起那个时间段,反问:“小叔和祁英翰知道这个事情吗?”
    “我刚给他们打过电话了,他们正往这边赶。”
    祁敏嗯了一声,抬头看了一眼吊瓶,又说:“姑姑和方减在门外。”
    祁中南点头:“我去问他们点事,你在这先看着。”
    祁敏摸了摸下巴说:“人是方减送来的,随后姑姑就到了,主治大夫那边估计是问不出来什么了。”
    祁中南看他一眼,缓缓低语:“说是两个人在办公室加班晚了,杏贞约方减去吃饭,可是怎么那么巧就在玉仙楼出的事?而且人睡得这么沉,也不大正常,你有机会找几个护士和饭店服务员问问……还有调一下公司的摄像头。”
    祁敏点头,祁中南就出去了。
    不大一会儿,祁中泰和祁英翰都来了,那时候祁中钰和方减已经走了,祁中南在走廊尽头抽烟,剩下的男人们都围在祁杏贞床边,揪着眉头冷着脸,各自眼神复杂地看着床上的人。
    “妈的,这是我儿子。”祁英翰吸了吸鼻子,咬紧牙腮,又骂一句脏:“方减那小兔崽子不就仗着祁中钰在那咋呼吗?妈个比,她不仁我不义,我不管杏贞是主动勾搭他,还是他的屌发贱,总之,我见他一次打一次。”
    祁中泰抬眼提醒:“搞不好这孩子也是我的……”
    他不想再往下说了,如果这孩子真是呢?他该多恨自己,竟然没早一点发现杏贞有孕的端倪?
    快四十的人,他总有种不确定的漂浮感,希望有个什么,能实实在在地把他拽回到地面上去,哪怕祁杏贞不嫁给他,给他留个孩子,也总比后半生在庸碌和自我嫌弃中趋向虚无的好。
    更恨的是——方减,祁中泰就从来没正眼瞧过这个人,今天想起那人的面目,只觉可憎可恶可杀。
    “你那一次不会那么巧。“
    ”你又是怎么算的?“
    二人小声争论计算,祁敏冷眼看了看二人,没说话,低头拿出手机给属下发信息布置任务。
    祁中南回来了,看一屋子人,摆手:“你们都杵在这干嘛?回去吧,我和祁敏在就好了。”
    “我不走。”
    “我也不走了。”
    祁英翰和祁中泰都表态,祁敏说:“爸,你回去休息吧,这边我们盯着就好,你心脏不好,别熬夜。”
    祁中南看了看病床的人,又看了一众,叹了口气:“也好,你们年轻人熬夜是比我有优势,我呢,老年人,就起个早,明天一早来。对了,我还没告诉你二婶,太晚了别影响她休息,明天你给她打电话说吧。”
    祁敏应了,送祁中南出门。
    二人一边走,祁中南就又忍不住拿出烟来点,他今晚抽了太多烟,嗓子都哑了:“这件事很可能会影响祁中钰的计划,她知道我不会放过方减。”
    祁敏说:“她会变卖股份带着儿子跑路?”
    祁中南吐了口烟:“没那么容易,她舍不得辉映集团的何老板,据我了解,那个姓何的不简单,能把你小姑弄得五迷三道,我猜后面有人指使,所以,目前看,她让方减单独跑的可能性比较大。”
    祁中南又说:“今天你们情绪都不好我能理解,明天把人叫到我那去,一起商量,还有,等杏贞醒了,你最好单独问一问。”
    “知道了爸。”
    祁敏给祁中南送上车,自己又返回去,祁杏贞的吊针已经拔了,祁中泰和祁英翰在床边一人坐一侧,祁敏反而挤不上去,索性回到沙发上,拿起病例看。
    三个男人也是一台戏,只是这戏是无声的默剧。
    这时候,谁也不想理谁,谁也都没心情说话,但又都憋着劲儿看谁能坚持不睡。可三人在白天都太累了,全是会议和工作,到了后半夜难免打瞌睡。于是,三个人就像商量好似的都开始练头功,不是前后摇,就是左右摆,三颗头此起彼伏,一不留神,还冒出鼾声,迷迷糊糊叫一声——哎杏贞!
    天蒙蒙亮的时候,祁杏贞醒了,她一睁开眼就看见眼前这三个男人以不同姿势睡在不同位置——
    祁英翰趴在她床边,祁中泰歪在椅子上,祁敏倒在沙发上,一个个的都没来得及脱西服,倒像是来给她汇报工作睡着了一样——各自形态迥异,睡得各领风骚,实在让她哭笑不得。
    她要是有力气得喊一声——男人们,起床了!
    可惜,她现在的心气儿全没了,她送到医院的时候还有点模糊意识,大概知道自己的情况,心间纵有断舍离的勇气也到底意难平,这毕竟是她人生的第一个孩子,跟她紧密相连的生命,可就是这个无辜的生命却因她的疏忽而遭劫流失,这就像她亲手把自己的孩子送上刑场一样。
    祁杏贞的眼泪淌下去,越想越难受,抽泣几声,沙发上的祁敏先醒了,迷糊地看她一眼,一下子就从沙发上窜起来,太猛了,他人差点倒了,脚踹到椅子,椅子上的人也跟着惊醒了——“杏贞?”
    “你醒了?”
    祁英翰猛然抬起头,揉揉眼:“杏贞,你还疼?”
    祁杏贞擦掉眼泪,勉强挤唇角:“不疼了……”鼻子都齉了,谁说不疼呢,疼在心里。
    这一哭,三个男人的眉毛都拧成结,祁敏轻声问:“喝点水吧?”
    祁杏贞抬眼看他,诧异他怎么能那么温柔,这还是不是那个祁敏?
    祁中泰和祁英翰摇起病床六十度,祁敏就把水递到她唇边,她又看他一眼,失血乌黑的眼袋挂在底下,他鬓角又白了一层。
    祁杏贞的眼泪险些掉下来,但不想让人看见,只接过杯子掩面。
    祁中泰说:“我去买点早点吧,医院的饭都不好吃。”
    祁英翰说:“我去给你打水洗把脸,你别下地着了凉。”
    祁杏贞从杯子里抬头,虚着声笑:“你们怎么忽然都对我这么好,我都不适应了。”
    祁英翰揉揉她头发:“怎么说的,好像我们平常对你很差似的。”说完去拿脸盆接水去。
    祁中泰看她笑了,也终于露出一个笑:“你本来就是重点保护对象,现在是升成特级VIP。“他披上外套冲她挤挤眼睛,逗孩子似的说:“等着哈,小叔给你买好吃的。”
    只剩祁敏在屋里,他坐到她身边,看着她眼睛说:“你想哭就哭吧。”
    祁杏贞没哭,但一张手,祁敏知道什么意思,接过来把她牢牢搂进怀里。
    “我错了……”
    “不,你没错,错的是伤害你的人。”
    “我不该轻信人……”
    “你信是因为你对人性还有希望。”
    “我太傻了,应该早点知道……”
    “你是傻,不该加班,那些都该让我做。”
    “哎呀!祁敏,这孩子也不是你的,你就别装绿帽好人了,我求求你做自己,否则我不习惯。”
    祁敏放开她,看她涨红的脸,忽然也觉得有点不自在,只得讥讽一笑:“好吧,我承认,我刚才在试图安慰你。”
    祁杏贞哽咽着又笑了:“但是有点效果……”,她一歪脑袋问:“那你信我说的?”
    祁敏伸手擦掉她眼角的余泪说:“你可以怀疑我的智商,但我不能怀疑你的审美,你怎么想的我还是知道的,至于一些细节确实需要核实,但是不急,等你吃过东西再说。”
    祁杏贞感激地点点头,祁敏又想起一件事:“我还要跟你妈说一声……今天白天还要跟客户开会,我不能待太久,中午过来陪你。”
    祁英翰进来看他俩抱在一起,立刻走过去打断:“你两口子别腻歪了行吗?”
    祁敏被人撞见亲昵行为也不好意思了,脸一红,立刻起身去旁边打电话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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